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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她深信江念梅的品行定然是好的,那不好的自然就是沈玨了。

江兆年趁機便說江如梅的好話,說她顧及大局,都沒有全部講出來,已經是給沈家立功了,老太太卻想到江慕梅的事情,指不定便是因此沒了孩子。

老太太越想越是心痛。

當初是她搭的橋,如今卻害得長孫女嫁給沈玨這樣的人。

那會兒怎麽沒有看出來?

老太太目光森森的掃了江如梅一眼。

這一次,她對這個孫女兒沒有禁足,但卻派了好幾個婆子嚴密監視羅姨娘與江如梅身邊的人,一旦有什麽不對的,立刻拿下。

姜還是老的辣啊!

江如梅只當這一次可以打垮江念梅,卻一招之差,壞在了最後一步。

關於江念梅與沈玨私通的流言沒有放得出去。

反倒是涉及其中的所有下人都被老太太逮到了,那後果,便是活活打死!

就是江如梅身邊的雙花,也被打殘了,扔去了莊上。

母女兩個元氣大傷。

經過這事之後,老太太就病了。

她卻還不能把這些告訴李氏,不然李氏不也得氣的生病?只能自己受著,這一病就是好幾個月,期間,李氏要擔心江慕梅,又要照顧老太太,還要關心江念梅的婚事,生生是瘦下了一大圈。

幸好老太太後來又慢慢好起來了。

江素梅便同老爺子請示想去店鋪一下,老爺子準許。

說起這兩個鋪子,一個是兩間店面的香料鋪,一個是四間店面的綢緞鋪。

她根據丁賀兩兄弟觀察的,一來便把不好好做事的夥計給辭退,同時給專心工作的夥計發獎金,一下子就起了激勵作用,那些人做事自然就用心多了。

下面的,便是對管事的管理,她詢問貨源,商稅,本錢,行程,顧客等等,樣樣都弄得清清楚楚,再來翻賬本。

兩個管事暗自慶幸沒有虧空公款,看這女掌櫃的架勢,一旦發現有什麽不對,立馬把他們弄進牢房也不是沒有可能的。

最後,江素梅讓他們每一個季度都來報告一次,其中除了上述內容外,還包括同行的情況,若是有突發事件,要立即報告,不可私自下任何決定。

兩個管事連連稱是。

江素梅又讓丁賀兄弟暫時留在鋪子做夥計,多學學東西,好為以後做打算。

俞朝清在旁看了大為欽佩,要請江素梅去酒樓吃一頓。

江素梅難得出來一趟,豈會拒絕,反正酒樓也不是不招待女客的。

二人要了一個靠窗的雅間。

江素梅笑道:“可是隨便點?”

俞朝清慷慨道:“小舅說了請你吃好的,還能有假,愛吃什麽點什麽!”

他如今好歹有俸祿了,生活不成問題。

江素梅口裏這麽說,其實也只點了兩樣特色菜嘗嘗鮮。

吃到一半,俞朝清忽然神秘一笑:“蟲娘,我沒有說錯罷,崇禮師兄一去,那長沙匪徒就沒轍了。”

“哦?”江素梅驚訝,但一想,又覺在情理之中。

當初餘文殊胸有成竹的說下那句“必除長沙匪徒”之時,他的心中,大概就已經有了辦法。

如今他成功了,江素梅也為他高興。

“可你怎麽知道的?”她疑惑,“長沙可是有些遠,來回一兩個月罷?”

俞朝清有些不好意思。

作為死忠,他是很關心餘文殊的,所以每當遇到跟這些有關的事或消息,他都要探聽一二,江家的人不曉得的,他都曉得。

“反正事實就是如此,你看著罷,崇禮師兄很快就會回來了。”

江素梅懷疑:“就算匪徒被他降服,可皇上就一定會讓他回來?”

皇上把餘文殊送去那麽兇險的地方,可不是出於好意啊!

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呢。

俞朝清奇怪的看她一眼:“這你便不懂了,蟲娘啊,你到底是姑娘家,哪裏知道其中的道理。”

江素梅暗想,她歷史不是白學的,總是知道一點。

不管怎麽樣,皇帝肯定不會輕易就讓餘文殊回來京城,除非他真得立下了什麽不可磨滅的大功,那麽,他總不能做得太過明顯,樣子還是要擺的。

但其實,她猜得也不太對。

畢竟歷史不是一個人就能推動的,而皇帝的身邊也聚集著各色的人群。

此刻,養心殿裏,二十五歲的皇帝正跟他的妻子,也就是皇後劉氏閑話家常。

劉氏道:“聽說廣州匪徒都躲入了深山老林裏,好久不曾出來了?”

皇帝點頭:“餘崇禮名不虛傳。”

“餘閣老親自教導出來的,自是不一般。”劉氏嘆口氣,“當初皇上您,不也是一樣麽?”

皇帝的臉色就暗了幾分。

當年他只是一個宮女生的孩子,但餘閣老卻很看重他,每每都在先帝面前稱讚他內斂穩重,後來,也是餘閣老一手把他扶持上來的。

只是這些年,他卻也生活在餘閣老的影子之下。

皇帝深深嘆了口氣。

他仍然記得餘閣老臨走時,說的那句話:“皇上,是該把所有的一切都交還給您了,臣已老矣!”

餘閣老餘時遠,滿面滄桑,又滿是疲憊。

是的,他老了,他也厭倦了。

於是,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。

☆、30 賜第婚

其實,皇帝並不恨餘閣老之前的獨掌大權,事實上,餘時遠做得很好,文武百官在他的領導下,各就其位,這個國家能如此繁榮昌盛,全因為餘閣老每日的廢寢忘食。

皇帝握住劉氏的手:“是你勸我一再忍耐,不要對餘閣老動手,你猜得沒錯。”

皇後微微一笑:“只可惜,皇上還是沒忍住,打了那些重臣。”

“總是忍的太久了。”皇帝苦笑。

他雖然不恨餘閣老,可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讓他很不喜歡,尤其是跟在餘閣老身後的那幫子重臣,實在是叫人討厭,他只是想好好教訓一下他們。

當然,他下得手不小心重了,死了兩個。

這就是皇帝的特權罷。

死兩個人算什麽?

“那餘文殊?”皇後詢問。

皇帝道:“就讓他先待在長沙罷。”

這一晃又是幾個月。

那時候,江素梅的田莊已經種上了小麥,棉花,花生等好多的作物,她讓莊上的人養豬牛羊,養雞鴨鵝,還在不甚肥沃的地方挖池塘養魚。

總之,忙得不亦樂乎。

就這樣,時間慢慢過去了,一眨眼,她已經十五了。

而江念梅十六了。

敬王府終於來提親。

李氏一改之前的頹靡,重新滿血覆活。

畢竟,那是敬王府啊。

如今的敬王深得皇上的信任,聽說皇上有些時候批閱奏章,還會叫敬王去商議呢,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家巴結,就是給敬王做側室的姑娘,都有人家搶著去送。

可老爺子跟江兆敏卻有些猶豫。

自古皇帝跟王爺的故事都是很曲折的,而結局都是很不美好的,現在敬王雖然很得重用,以後皇帝翻臉卻也是不一定的。

而翻臉的結果,將會十分的悲慘!

兩個男人想了好幾天,決定拒絕這門親事。

老太太驚呆了。

“這不應該啊!”老太太道,“這麽好的事情,是不是該重新考慮下?那敬王多好啊,哪裏還配不上念姐兒,雖說是去做繼室,敬王這不也沒有孩子麽?”

“你懂什麽!”老爺子道,“反正不行,下次你回掉。”

老太太差點氣死。

可是,後來她還是如願了。

只因為皇帝一句話。

皇帝大人在朝堂上說,江家二姑娘嫁給敬王,朕看甚好!

一語定了兩家人的命運。

老爺子跟江兆敏回來時,兩個人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。

這等於是賜婚啊,還有什麽好說?

辦婚事罷!

李氏便又忙了起來。

江如梅得知這個消息後,又是砸了一通東西。

功虧一簣!

她早就發現沈玨對江念梅的癡迷,當初並不高興,想她多麽美貌,江念梅不過仗著一副假惺惺的嘴臉騙過眾人,可那些人卻偏偏吃這一套,其中便包括敬王。

這便導致她到嘴的鴨子飛走了。

江如梅對江念梅的仇恨自是越積越深,在安陸伯府,她終於找到了機會,一個可以置江念梅於死地的機會,只要外人知道這個醜聞,那麽,江念梅一輩子的名聲便毀了。

然而,老太太卻神奇般的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!

如今江念梅就要嫁給敬王了。

她豈能不恨?

江如梅在房裏走來走去,花盡了心思,想要攪黃這樁婚事。

老太太卻忽然派人來,叫她收拾好東西,即日便去金匱縣上的田莊靜養。

她傻眼了。

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,江畫梅奇怪道:“怎麽四姐又做什麽壞事了嗎?突然要被送去金匱縣?”

“是還沒來得急做罷。”江念梅心想,要真下手了,老太太這次絕對不會放過她的,上次在安陸伯府,便是已經觸到了底線,這次是老太太最後的通融,只是送去田莊,算是好的。

“不管了,她在哪兒,反正跟咱們都沒關系。”江畫梅從美人榻上坐起來,剝了一個荔枝放進嘴裏,羨慕的道:“如今三姐真不同了,腰包裏鼓鼓的,這時鮮果子,想吃便吃呢。”

哪裏像以前,這裏什麽好的都沒有,還是她可憐江素梅,才帶一些過來。

江素梅哈哈笑道:“都是托了我小舅的福,你愛吃便多吃一些,你我還分什麽呢,不要客氣。”

江畫梅便又抓了一把:“我帶些給姨娘去吃。”

“金姨娘身體好了一些沒?”江素梅關切的問。

過年時金姨娘得了風寒,病了一陣子了。

“差不多好了,她就是貪吃。”江畫梅搖搖頭,“老跟我說,反正別的不求,我那老爹她也不想多看一眼,活不了多久又走不遠的人,不吃還幹什麽。她得風寒便是貪吃,肚子脹,晚上起夜被凍到了。”

江素梅哭笑不得。

“喏,這是她叫我帶來的繡樣,說是家裏傳下來的,外頭可沒有。”江畫梅從袖子裏掏出一疊畫了花樣的素紙,促狹的笑道,“說三姐以後嫁人了用得到的,婆家的人看到了會喜歡呢。”

江素梅的臉微微一紅,打她的手:“定是你說的,金姨娘才不會叫你這般說。”

江畫梅嘻嘻笑道:“反正一個意思。”

江素梅翻開來看了看,只見這繡樣個個都精致漂亮,樣子不俗,有用在鞋子上的,用在抹額上的,也有用在衣服上的,十分實用,當下很是感激,叫翠羽拿一包糖炒栗子來:“這個你一會兒帶給姨娘吃,也別吃太多,又不消化,還有,謝謝她了。”

江畫梅笑道:“謝啥啊,又不值錢的,她不過知道你現在是地主婆了,讓我過來蹭點吃的。”

“姨娘待你是真的好。”江素梅見她還懵裏懵懂的不知,心下羨慕。

江畫梅雖然是庶女,可是她有個一心一意愛她的金姨娘,想來這些年,金姨娘定也是花了心思教她的,所以江畫梅才沒有像江如梅這般惡毒。

她雖然單純直爽了一些,可卻坦然大方,是個好姑娘。

所以這次金姨娘送的繡樣她也收了,並不以厚利回報,因為她明白金姨娘的意思。

不過是讓她將來能多照顧照顧江畫梅這個堂妹。

寶珠在外頭敲門:“姑娘,俞老太太來了。”

江素梅一怔:“姥姥?”

青禾忙去開門。

果兒已經領著俞老太太到門口了。

江素梅高興得撲到俞老太太懷裏,驚訝道:“姥姥怎的突然就來了?事先也不說一聲啊。”

“有什麽好說的,還要你準備什麽不成?”俞老太太又笑著看看江畫梅,“喲,畫姐兒也在呀。”

江畫梅一點不認生,上來就挽住她胳膊:“姥姥,您看到我可喜歡呢?”

這厚臉皮,不是她的外祖母,她也跟著叫,江素梅扶額。

俞老太太合不攏嘴:“喜歡,喜歡,你跟蟲娘最是好了,也同我外孫女兒一樣的。”

江畫梅就拉著她講起話來,還剝荔枝給她吃。

江素梅坐在旁邊,打量俞老太太。

她比原先胖了一些,精神不錯,大概俞朝清入翰林院之後,老太太卸下了一塊石頭,渾身都舒暢了,加上不久前,俞老爺子的弟弟又奉上一筆家財,更是叫她高興,至少以後生活無憂。

只是,她忽然到訪,總是有些奇怪,因為俞朝清也沒有來麽。

“姥姥,您是不是找我有什麽事兒啊?”她詢問。

俞老太太笑道:“也不叫有事兒,總是要看看你的,還有朝清……”

“小舅怎麽了?”

俞老太太這才露出為難的表情:“蟲娘,你小舅可是有二十歲了。”

哦,原來是該成親的年紀。

江素梅忙問:“是不是姥姥有什麽合適的人選?”

一旁聽著的江畫梅也豎起了耳朵聽。

“也不是說有,可咱們家不是多好的人家,你外祖父也不在了,俞家沒什麽親戚,就二弟一家,其他的又遠,都不在朝堂的,你說朝清能娶個什麽樣人家的姑娘那?”

那確實是不上不下,很尷尬。

要說俞朝清,前途還是有的,到底是庶吉士,那是儲相,可卻也不是一定的,庶吉士熬到最後,沒當成官的都有呢。所以說,俞朝清的條件不算很好,家世在這裏擺著,實在與顯赫二字一毛錢關系都沒有。

“姥姥,咱們只看重人品便好了,再一個,家裏父母也得開通的,不會說看不起人,又不趨炎附勢的,就行。”江素梅想了想道,“其他,都是說不準的。”

俞老太太沈吟著點點頭:“是該這樣,娶個不好的進家門,也是不安生。”

“那姥姥可有合適的呢?”

俞老太太搖搖頭:“便是沒有呢,這回跟你說一說,我這心裏也更清楚了,就跟芙蘭說的,不能因咱們沒個依靠,這便找個好家世的,那也不行。”

芙蘭就是張媽媽了。

聽起來,像是有家世不錯的,願意把姑娘嫁給俞朝清。

江素梅把手放到唇邊,笑了笑:“姥姥,也別說什麽沒依靠,如今咱們家馬上便與敬王府做親家了,有多少人家想與敬王府結交那,這不是連門兒都沒有麽。”

俞老太太恍然大悟,難怪突然連續有人登門!

到底他們俞家跟江家也是親戚啊,再說,俞朝清本身條件尚算不錯,便有人來鉆這空子了。

“哎喲,這些人。”俞老太太搖頭,“難怪朝清也不肯,光是我看他年紀大了著急呢,還是算了,慢慢挑罷。”

“是啊,男人家怕什麽,小舅不過才二十,姥姥不用急的。”江素梅笑道,“一定要好好找,這事兒可沒有後悔藥吃。”

江畫梅也道:“我見過小舅,可俊呢,姥姥真不用急,心急吃不了熱豆腐,咱小舅以後肯定會找個十全十美的小舅母呢!”

她的小舅也成江畫梅的小舅了,江素梅噗嗤笑道:“還小舅母,你真敢說!”

俞老太太也笑起來:“今兒真撿到一個外孫女兒了。”

三人笑成一團。

☆、31 贏得了時間

這次李氏果真是得償所願,二女兒嫁的比大女兒還好,那敬王如日中天,她得此佳婿,不知惹來多少羨慕的目光,反正,去哪兒,都成中心了。

李氏成天的臉上都掛著笑,與江兆敏截然相反。

江兆敏本來就很古板,這以後,更是嚴重,還叫李氏收斂些,別到處嘚瑟。

李氏雖然不滿,但還是聽話的。

江家之所以代代相傳,不曾出什麽岔子,主要還得歸功於江家男人們的謹慎。

像老太太,李氏,沒有一個是會隨便胡來的,只要男人們發話,她們心裏都會掂量一下,才會做出選擇,這種秩序一直都進行的很好,嫁夫隨夫,不曾出亂。

雖然老太太在老爺子不在的時候,弄出了江兆年這樣的敗家子,但亡羊補牢,老爺子一回來,江兆年便嚇得膽子都破了,甚少再做一些混賬事。

即便這次羅姨娘跪著懇求他,叫他派人把江如梅接回來,他也沒有答應。

他不想被老爺子打殘了,只因江如梅被送去莊子,老爺子也是知道的,那定然是老太太說了什麽,得到了首肯。

對此,武氏有些失望。

其實她也不想讓李氏如此風光的把江念梅嫁出去,只是,這等節骨眼,她卻不敢生事。

最近老太太對她態度很不好,經常訓斥她,武氏知道定是李氏在背後說了壞話,要是她再做錯事,那麽,以後的日子就難說了,到底他們武家還得靠著她過活呢。

在四月二十六日,江念梅帶著豐厚的嫁妝,嫁入了敬王府。

其中,李氏補貼了很多,嫁妝明面上好似數目與江慕梅的差不離,但實際,卻是超出了不少。

江素梅也破費了一小筆錢財,送與江念梅做添妝。

當日,這種好日子,作為親姐姐,江慕梅定是要來的,然而,她卻沒有來,只托人帶了一對赤金飛鳳銜珠的簪子,借口是身體不舒服。

江素梅看到江念梅的臉一片煞白。

那時,在安陸伯府一定是發生了什麽。

江素梅經常會猜想,然而,她這時才清楚的知道,原是這對親姐妹的關系破裂了。

那破裂的原因,則是因為一個男人。

一個實在很不值得的男人。

夏日炎炎,外面熱浪滾滾,屋裏的冰塊只撐了兩個時辰便消融掉了,在盆中化作了一灘清水。

江素梅躺在竹席上,拿著紈扇時不時的扇一下風,再喝喝冰鎮過的涼茶。

原先只當這裏會清涼些,其實一點不比未來好多少,蚊蟲還挺多,但點了驅蟲的香草,還是很有效果的。

翠羽伏在桌上專心的翻賬本,偶爾拿起筆,撥兩下算盤。

拜江素梅所賜,天天布置任務下來,她現在的算術已經學得非常好了。

“香料鋪凈賺五十七兩,錦緞鋪凈賺八十五兩,田莊上只賣了花生,還有一些豆類,牲畜又沒養肥,其他的,還未到豐收,故而只得三十兩。”

這些都是一季度的錢,一年的話就十分可觀了,雖說良田不過五百多畝,但每年兩百兩的收入是有的。想她以前每個月才只有五兩銀子的月錢,江素梅頓時覺得自己如今是過上了神仙一般的生活。

不過這些數目她是早就知道的,只是讓翠羽再重新結算一下,鍛煉一下所學的本事。

她拿出其中的一百兩,讓青禾把丁賀兩兄弟叫來,帶著送去了俞家,順便去同家人聚聚。

辦完事情,江素梅叫采蓮重新把頭發梳了梳,便去了二老那裏請安。

路上,她瞧了采蓮一眼。

這丫頭還真沈得住氣,來這裏之後,眼見她的處境一日比一日好,采蓮卻不從曾提過她的母兄,畢竟江素梅在老爺子跟前還是講得上話的,只要說一句,采蓮的母親就能被調到這裏來。

可采蓮就是沒有開過口。

果真是個沈穩的人啊!

不過就是有些不茍言笑,大概也是因為這個,她才不太討李氏的喜歡,被派來這裏罷?

一股熱氣又撲面而來,江素梅加快了腳步。

她到時,老爺子也是剛從衙門回來,跟在後面的江兆敏跟江燁,兩人的臉色都十分嚴肅。

“又出什麽事了?”老太太詢問。

自從餘老爺子致仕之後,朝堂裏時不時就得發生一些稀奇事,有時叫人不解,有時叫人驚慌,有時叫人歡喜,真真是在鍛煉各位官員的承受能力。

老爺子不答,拿起茶盅兩口就喝光了,讓寶蓮再倒。

江兆敏代替說道:“棠王反了。”

“棠王?”老太太側頭想了想,“那個棠王?在湖廣……”她“哎喲”一聲,“那餘二公子可不是危險了,他不正當在長沙麽?”

“可不是呢。”老爺子搖頭,“恐怕是兇多吉少。”

語氣中滿是惋惜。

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少年,可能就要客死他鄉了!

江素梅心下微沈。

她只道餘文殊的命運多舛,擋得了長沙匪徒,未必能返回京城,誰知,原來長沙之事還沒有完結,又出了一個造反的王爺!

這是天要絕他的節奏麽?

不知俞朝清知道了,又會如何。

她這個舅舅是真心的敬佩餘文殊呢。

“祖父,那棠王好好的,為何要造反啊?”她好奇的問。

老爺子道:“前段時間有人告發,說棠王在暗地裏蓄養護衛,還劫掠過路商人,皇上便下令其遣散衛兵,歸還商物,如今看來,棠王是一點兒也沒有遵從,這不還有兵造反麽!”

江兆敏道:“定是有人鼓動,聽說他身邊不少謀士。”

肯定是這樣的,江素梅心想,這些造反的藩王,很多都是這樣開始的,但歷史上多次結果證明,造反這一事業絕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,除了罕見的天才,且氣運還必得高,才能成功。

所以這棠王多半也是不行的。

看老爺子三個的樣子就知道了。

若是會危及到京都,他們哪裏還坐得住?

他們神色凝重,因只是,棠王的屬地衡陽附近的地區會比較危險,比如長沙,永州。

“皇上已經派兵出去了?”老太太又問。

老爺子道:“派什麽兵啊,咱京都離那麽遠,你不想想,這消息傳到咱們這兒,都過去一個多月了,就是現在派出去,頂什麽用?只能靠那邊自己撐著,皇上傳令,讓江西總兵出兵平叛。”他頓一頓,“應該已經去了,總不至於這都慢一步。”

老太太拍著胸脯:“這棠王也是,怎的就要造反呢,就怕是個狠角色,真的打過來可就不好了。”

棠王確實是個挺狠的角色,少人放火沒有不幹的,早前,他就已經跟匪徒勾結在一起,所以長沙的知府才能死了幾個,所以匪徒才會總也抓不了。

但在這幾天裏,他不幸遇到了餘文殊。

匪徒被肅清一大半之後,棠王在身邊謀士的慫恿下,終於決定造反,當時,他就把目標定在了長沙。

他定居衡陽,長沙在衡陽的西北方,若是奪下長沙,便等於邁下了順利的一大步,以後才能好好徐圖大計。

然而,他沒有想到,餘文殊竟然在短時間內就請來了救兵,仿佛,他一早便已經預料到了。

那救兵,都是哪兒來的呢?

一是長沙附近的土家族,雖說土家族不太擅長打戰,可人數卻夠多,一整個族過來,上千人。當初棠王仗著自己藩王的身份,沒少欺負這個民族,還去搶過人家族裏的美女,這下終於嘗到滋味了。

土家族聽餘文殊說一旦長沙被棠王攻破,那麽他們族也絕不會幸免於難,勢必要被棠王充入軍中,以壯大造反的勢力。

族長一聽,自然不幹了。

他們本來就痛恨棠王,豈會還跟他做這等掉腦袋的事情,當即就加入了守城軍。

二是長沙城下屬鄉縣富貴人家的護衛。

三是長沙城內所有的壯年百姓,即便不會打戰,可換上兵士衣服,往墻頭一站,黑壓壓一片,也是挺嚇人的。

餘下還有各種三教九流,都是憑著他三寸不爛之舌給說服來的。

便是這樣,餘文殊到處聚集力量,加上城裏原有的士兵,竟然也有了可以抵抗棠王的軍隊。

兩軍你來我往,對戰了三四天。

可棠王到底人多勢眾,四萬多的兵馬,都擅長燒殺搶掠,又預謀已久,即便餘文殊屢出奇招,長沙城還是漸漸落入了下風。

在這節骨眼上,餘文殊忽然提議協商。

棠王一下子樂了,想對面那小子到底是個文人,懂什麽打戰呢?如今還不是要乖乖投降?他這個人向來自大自滿,雖然有謀士提醒小心有詐,可棠王卻不聽,大咧咧表示只要餘文殊肯降服,既往不咎,還給他一個軍師當當。

餘文殊便開始同他談協議,一會兒要棠王答應若是入城,不得殺長沙城內一人,一會兒又要他書面寫下來,一會兒又說土家族的人不太願意,他要好好說服一下。

棠王慢慢就發現不對了。

這都什麽跟什麽啊,餘文殊這混賬小子明顯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啊!

他立時下令,再次攻打長沙城。

只是,兩軍對壘,有時候拼的不一定是力量的強大。

餘文殊用他的聰明才智給自己贏得了最最重要的東西——時間。

因為他知道,援軍定然就在路上,只要能堅持到最後,勝利一定會屬於他!

☆、32 歸來相見

兩天後,江西總兵廖大人帶著大軍來了。

就在長沙城岌岌可危的時候,他及時的趕來,給予棠王致命的一擊。

這場叛亂可笑的結束了。

然而,餘文殊功不可沒。

假如沒有他,長沙城必定守不住,一旦棠王攻破了長沙,得到更多的資源,那麽,他的造反力量也就會更加的強大。長沙城附近幾處小城,只怕數日內就會被一一攻陷,勢必會造成很大的傷亡。

廖大人大勝得歸,回到京城,照實稟告於皇帝。

皇帝大怒,直接就撤了湖廣巡撫曲大人的職,只因餘文殊早前就求見過曲大人,告知他棠王的預謀,然曲大人並不理會,才導致長沙這一苦守。

但對於餘文殊的功勞,皇帝卻只字未提。

還是在數天後,皇帝與劉氏相談,想了一晚上,第二天他大筆一揮。

於是,餘文殊回京了。

伴隨著他的,是直升兵部郎中的榮耀。

一年多的時間,人生好像戲曲,不,比戲曲還要來得精彩。

餘家又再一次成為了京中熱議的對象。

只是,這次,眾人謹慎多了。

既沒有再疏遠餘家,卻也不會太過親近。

因為誰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意啊。

分明,皇帝是幹掉了一直把他當做傀儡的餘老爺子,可卻又為何如此對待餘文殊,升他的官呢?

這個,恐怕只有皇帝跟餘老爺子才會清楚了。

江素梅此刻正一手搭在椅背上,一邊聽俞朝清的喋喋不休,講餘文殊如何如何神勇,如何如何的以一擋百,他的面上泛著一種近乎於崇拜的光芒,癡迷其中。

“說這些又有什麽用?”江素梅終於聽膩了,直起身道,“小舅,你覺得餘家真會要我當兒媳婦嗎?”

雖然在她心裏,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配不上誰,可現實是很骨感的。

她一個無父無母的,誰家樂意娶啊?

上回那黃家,是因為世交的關系,可就是這樣,黃宏宜也不過是個庶子呢,別的家族就更別提了。

而今餘文殊立了大功,升了官,餘家再沒有敗落的跡象,她憑什麽嫁進去,俞朝清真是一廂情願!

她認真道:“小舅,請您以後別再提他了,行不行?您敬佩他,愛戴他,隨便您,可是,跟我沒有關系啊,我還待字閨中,你這老是跟我講一個陌生的男人,不太好罷?”

俞朝清被她一通斥責,好像也才發現這個問題,但他想了一想道:“你們家如今跟敬王府成親家了,你未必不行,再說,崇禮師兄絕對不會介意你的身世的。”

在他眼裏,餘文殊是個不受世俗束縛的人,不應該像世人這般膚淺,把無父無母的姑娘看成災星一般。

江素梅反問:“那他便能不聽長輩之言麽?”

俞朝清楞住了。

“小舅。”江素梅忽然沖他眨了眨眼睛,“上回外祖母來,同我說,她很擔心你的終身大事呢。小舅,你二十了呀,我得趕緊讓外祖母快些給我找個小舅母回來。”

俞朝清臉騰的紅了,忙道:“你一個小輩,管這些幹什麽?我可是你舅父!母親那裏,輪不到你去說的。”

“那我可管不了,反正外祖母問我意見呢,我覺著罷,您是該成親了,好給俞家開枝散葉不是……”

這下俞朝清的耳根子都紅了,隨便說兩句便告辭逃走了。

江素梅拍著桌子直笑。

叫你這小舅瞎操心,只會講別人,輪到自己,還不是一樣說不得呢?

她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。

看著窗外兩盤寶珠茉莉,那雪白的花骨朵靜悄悄立在翠綠的枝頭,不知為何,她忽地感受到一陣強烈的悲傷,慢慢的升騰上來。

又好似是一抹虛無,綻放在心頭。

到底,她來這裏有何意義?

但,命運不會提前告訴她。

她只能沿著這條路,憑著自己的選擇,一步一步的走出去,直到雲散天開的那一日。

自章醇升任禮部尚書,又入內閣之後,行事越發囂張,只要往常對付過他,哪怕是曾經諷刺過他的官員,他都會想法設法的報覆,這種行為了引來各方官員的一致憤恨。

然,皇帝仍在寵信他,前不久因他寫的禮儀書還賞下了上百兩銀子,故而,眾人不敢動手,甚至於,趨炎附勢的越來越多,竟還有認作幹爹的,朝堂上一片烏煙瘴氣,老爺子每次回家,臉色都不太好看。

江素梅寫完字,準備讓老爺子點評兩句,老爺子卻嘆口氣:“我這胸口悶呢!有道是禍害活千年,不是胡說的。”

江素梅撲哧一聲笑了:“也未必啊,祖父,能活千年,只是因為沒有人抓這禍害。”

“哦?”老爺子挑眉,“那丫頭你說,什麽人敢抓禍害呢?”

“自然是不要命的人!”

老爺子哈哈笑了,撚著胡須道:“不錯,不錯,枉我老頭子這麽大年紀,竟還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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